第4章 代号
向一鸣兴冲冲地奔到楼下,大门口果然有辆锃亮的黑色轿车,社长和谢主任正在车旁,一见他来了都冲他微笑。谢主任道:"来吧来吧,上车。"
向一鸣拉开车门,笑道:"您先上去吧。"
谢主任道:"没事,我的车在后面,你先走。"跟着拍了拍他的肩头。
向一鸣一怔,谢主任的手已经顺势把他送进了车内。车门刚一合上,车就动了。
向一鸣一个人坐在宽阔的车厢内,扭头朝后车窗望去,谢主任等人正目送他离开,脸上已没了刚才那样客气的笑容。不一会儿,众人的面孔已经模糊,工作了六年的报社大楼也渐渐远去了。
事情来得太快,向一鸣难免有点懵,不过很快就高兴了起来。
轿车是那种他从来没有坐过的高级轿车,车厢与驾驶室是分隔开的,看不见司机,也几乎听不到外边的杂音,就像个移动的小房间。
难得领导赏识,要是过几年自己也当上领导,就可以坐这样的好车了。向一鸣坐在真皮座椅上,放心地舒展开四肢,心中说不出的适意。
他摸摸这,又摸摸那,忽然发现扶手旁边有扇小小的暗门,推开后居然是个冰柜。
他从冰柜里面拿出一瓶矿泉水,是用玻璃瓶装的,大概是欧洲的进口货。他把矿泉水放进冰柜,又拿出一瓶橙红色的饮料,标签上的洋文全不认识,看起来像是什么果汁。
向一鸣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才发现原来是胡萝卜汁,他硬生生咽了一口,连忙拧上盖子把胡萝卜汁放回冰柜,还忍不住心虚地抬头往四周望了一眼。
这一张望,向一鸣吃了一惊。汽车根本没在去部里的路上。
以向一鸣的级别,原本是不够格去部里开会,但有回领导请假,让向一鸣代为出席。就经过这么一次,向一鸣就已经牢牢记住了去部里的路线。
他从小记性就好,脑子里面有幅地图,还自带GPS,方向感极好,只要走过的路,绝不会记错。
从报社去部里的路程并不算太远,先走新华路,拐几个弯,再沿着长安路走一阵就到了,但是现在小轿车却沿着与新华路垂直的复兴路走着。
向一鸣左顾右盼,心里嘀咕着:"难道走这条路也能去部里?"
轿车走着走着,眼看是离部里越来越远了,向一鸣心道:"难道咱不是去部里?那要去哪儿啊?"
他在电影里见过,像这种高级轿车,都有一个按钮,按一下,就会有个小窗口打开,就可以跟司机说话了。
向一鸣找来找去,把轿车天棚都摸了个遍,就是没有找到这个按钮。此时,轿车"哗"地拐上了出城的大路,车速陡然加快了。
向一鸣有些慌了,像敲门那样叩着驾驶室的隔板,一面呼道:"师傅,师傅,司机师傅?"
然而驾驶室什么声音都没有。向一鸣捏了拳头在隔板上擂了两下,喊道:"这是去哪儿啊?"
仍然没有回答。
向一鸣坐在车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难道是落在哪个仇家的手里了?
跟着他又回忆起和社长与谢主任的对话,想起两个领导那两张笑容可掬的脸,又觉得:"应该没可能吧......对付我?不至于吧......"
向一鸣想着想着,只觉得车速越来越快,后背也沁出些冷汗来。他轻轻拉了拉车门把手,发现都上了锁。再说,就算没上锁也没法往外跳。
向一鸣上回跳车还是因为去采访一个违规修建的垃圾填满场,从垃圾车上跳下来。现在他奔驰在高速上,跳车就是送死。
"别着急,别着急,咱们从来没有惹过什么大人物啊,不至于,不至于......"向一鸣安慰着自己。在《天城晚报》干的这些年,他不外乎就是曝光些小摊贩,小黑厂,还都是为了多卖几份报纸,他也多得点稿费,就指望着表现好了,升职加薪,以后还能弄个领导当当。向一鸣虽然想出人头地,但是为了干工作把命丢了,可是万万划不来的。
向一鸣想打电话给同事,却怎么也找不到手机了。明明就在背包里啊,他翻来翻去找不到,索性把背包倒过来,钱包钥匙落了一地,可还是没有。
正着急呢,轿车已经下了高速,向一鸣抬头一看,发现轿车拐进一条小路,路边立着巨大的铁牌,写着:"军事管理区"。
一见这个标志,向一鸣反而放心了:没人敢在部队的地盘上乱来吧。
"难道部里要我干的是情报工作?跟部队有关系?"想到这点,向一鸣居然有了点小激动,再一看地上的钱包钥匙,立刻觉得自己好傻,赶紧把东西收拾了起来。
两边都是密林,无人也无车,轿车沿着小路弯弯曲曲走了一阵,终于在一栋建筑物门口停下了。门口迎出来一个工作人员,帮向一鸣打开车门,笑道:"向老师吧,谢主任跟我们说过了,欢迎欢迎。"
向一鸣终于彻底放心了,客气了两句,便跟来人走进门里。那建筑物不高,里外都无什么特殊之处,跟普通的事业单位没什么差别,只是进门需要安检。
向一鸣把背包放在安检机里,哪知经过安检门,警报还是哔哔地响了起来。接待他的人笑道:"是不是兜里还有什么东西?钥匙?手机?"
向一鸣一摸屁股口袋,果然,手机在里面。"原来在这!"向一鸣恍然大悟,想起刚才在车上的窘态,又不禁觉得好笑。跟着便把手机掏出来交给了旁边的工作人员。
终于通过安检,向一鸣带齐了自己的东西走上了二楼。推开一扇大门,只见三个人坐在桌前,都穿着黑色制服,与其他工作人员打扮不同。
三人一见向一鸣都立刻站了起来,为首的是一名女士,正是杜若兰。
杜若兰一面朝向一鸣走来,一面伸出右手,微笑道:"小向,我是杜若兰,终于见到你了。"
向一鸣握着杜若兰的手,觉得她有些眼熟,却没看出她就是当初给自己抽血的护士,只觉得她年纪虽然不轻,但是相貌端庄,气度娴雅挺拔,不由得有些自惭形秽之感。
杜若兰背后的是冯舟与米勒,分别与向一鸣握手,又介绍了自己。向一鸣看他们三人制服崭新,在椅子上坐得笔直,自己也赶紧坐下了,只是有些诚惶诚恐,连身子也不敢靠在椅背上。
杜若兰把一杯清水推到向一鸣面前,柔声道:"抱歉这么着急就把你请过来了,因为的确有些事情要跟你商量。前段时间你们单位组织了体检,医院从你的血样当中发现了一些特殊的地方......"
看向一鸣脸上紧张起来,杜若兰微笑道:"没事,你很健康,只是在血样当中我们发现了一种抗体,很有科学研究的价值。"
她一面说,一面把文件夹展开放在向一鸣身前,只见文件页眉处印着三个字母"R.A.M",文件中密密麻麻都是数字和公式,末尾处写着:"Rhino抗体携带者:确认。"
向一鸣指着"Rhino"问:"这是什么意思啊?"
杜若兰道:"Rhino本来是犀牛的意思,但是这个单词跟一种病毒的拉丁文拼法很接近,所以我们把这种病毒简称为rhino。Rhino是一种高致命的病毒,一旦感染,在目前的医疗水平下没有办法治疗,只能靠天然抗体制作的解药。"
向一鸣道:"那我是不是已经被感染了?"
杜若兰道:"对,但是你血液内的抗体会在病毒发作时被激活,保护你不受伤害。所以我们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研究,看看是否能够人工合成这种抗体。"
向一鸣道:"有多少人自带抗体啊?"
杜若兰道:"非常少,几乎没有。我们也是很偶然才发现你的。很不容易。"
向一鸣又拿起文件,看着密密麻麻的数据,脑中一片空白,他从小学文,化学生物本来就很糟糕,直到穷尽了大脑里所有的科学知识,才说道:"是不是就跟熊猫血是一样的?"
杜若兰看着他,微笑道:"差不多,你身上流着的是很稀有的血液。"
向一鸣觉得明白多了,也放心多了,但是仍旧问了一句:"那配合这个研究,对我自己没有什么伤害吧?"
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杜若兰已经想了多时,事到临头还是愣了一下,只听背后冯舟抢道:"没什么问题,就跟体检差不多。"
向一鸣彻底放心了,"哈哈"笑了两声,道:"啊,这样啊。好啊,为人民服务嘛。"
冯舟和米勒都笑了起来,杜若兰的脸上也挤出一丝微笑,接着道:"具体的情况等我们到了公羊会总部再详细跟你说。"
向一鸣道:"公羊会?"
杜若兰拿过他手里的文件,指着页眉上面的三个字母说:"RAM是RhinoAlchemyMission的缩写,也是寻找抗体项目的简称。"她顺手把三个字母都写在了RAM的旁边,向一鸣只认识"mission",还是看MissionImpossible《碟中谍》认识的。于是指着第二个单词问:"这是什么意思。"
杜若兰道:"Alchemy是炼金术师的意思,我们用来当做抗体携带者的代号。"
"所以说我就是炼金术师?"向一鸣问道,心中忽然有了一种打网游的快感。
杜若兰微笑着点了点头,又道:"因为ram有公羊的意思,所以我们直接把执行这项任务的组织叫做公羊会。"
向一鸣点着头,试图要去念炼金术师那个单词,但怎么也弄不对alchemy的发音。
杜若兰道:"因为这个项目目前还处于保密的阶段,所以我们通过你的上司把你以工作调动的名义请到这里来,也希望你能够保密,跟我们先回总部做一些基础的测试。"
向一鸣道:"总部在哪里啊?远吗?这会儿就去吗?去多久啊?我最近正忙着搬家呢。我爸要来看病,得接他过来。"
杜若兰道:"不会太久的。应该不会耽误令尊的事情。"
向一鸣道:"那总得让我收拾收拾吧,我家的水阀还没关呢。"
杜若兰迟疑了一会儿,道:"那我们派车送你回家收拾一下。但是请先暂时不要联系家人和朋友,更不要告诉任何人关于这个项目的事情。"
向一鸣还没回答,冯舟接着道:"单位那边已经帮你打好招呼了,你放心,如果我们不是正规官方,也没法联系到部里的人帮我们出面。你的工资什么的都会照常发放。令尊的治疗,我们也可以帮忙。"
"真的啊?"向一鸣高兴极了,连忙道。"太好了!我爸他的情况吧,比较复杂......"
"没问题!"还不等向一鸣说完,冯舟就打断了他,道:"如果你确定是携带者,你的待遇肯定是全世界最好的,你就放心吧。"说完一拍向一鸣的肩头,两人都笑了起来。
杜若兰道:"那就赶紧去吧,早去早回,我等你。"
向一鸣应了就站起身来,背后立刻有人给他把门拉开了。向一鸣走到门口,忽然回头问道:"感染了这个病的人很多吗?"
杜若兰望着他脸上又是兴奋又是忐忑的表情,心中五味杂陈,过了一会儿才回答了两个字:"很多。"
黑车轿车一路风驰电掣把向一鸣载回了家,同去的工作人员一直把他送到家门口,站在外边等他收拾好。
向一鸣见门一合上,立刻溜到卫生间,掏出手机,一面掏一面想:"当我傻啊,还不让我打电话。把我拐去卖了,谁知道?"
哪知手机却是黑屏,向一鸣把手机后盖压了压,还是黑屏,好像是没电了,连开机都没办法。
"怪啊,从单位走的时候还是满格电啊,这小半天怎么就没电了?"向一鸣奇道。
他满屋子地找充电器,却怎么也找不见。灵机一动,从报纸上撕下一块来,在空白处写道:"高超,有个叫公羊会的单位把我接走了,要是我三天以内不跟你联系,你就报警。他们办公的地点在城西郊外,走复兴路出城,再上天川高速,走大约20公里,下高速拐上一条小路,逢第一个岔路口向右,第二个向左,路旁有个标志牌......"向一鸣把印在自己脑子里的地图,分毫不差地写在纸上,还画了一个示意图,把山里的小路也画上了,终点处写着R.A.M,还打了个叉。
他留好信息,把纸条压在两张游戏光碟下面。这时,门外已经在催了,向一鸣想了想,又抽出字条,写上了当时的具体时间,精确到秒,然后匆匆抓了几件衣服就出门上车了。
高超早就跟向一鸣约了要借他的游戏光盘。向一鸣今天离开单位时,就给高超留了一把钥匙,让他晚上自己来他家取。只要他来取光盘,就能看见这个字条,而且只要有同事有他家的钥匙,迟早有人会发现公羊会的地点和带走向一鸣的具体时间。
向一鸣虽然并不十分疑心公羊会的真假,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多年的工作经验告诉向一鸣还是小心点好。
终于安排妥当后,向一鸣再无后顾之忧,心情松快了不少,暗道:"跟我玩,谁怕谁啊。"
哪知这一切均被家里的监视器摄录下来,屏幕上正播放着向一鸣翻找充电器,和撕纸写字的画面。
屏幕外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响起,用英文问道:"他把消息传给外人了吗?"
有人答道:"没有,今天安检的时候,就把他手机的电放空了,充电器也收起来了,他想要拨打电话,但是没有成功。"
向一鸣走后,屏幕上只剩下一个无人的杂乱的房间,监视器镜头逐渐拉近桌面,游戏光盘下面隐隐露出报纸的一角。
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把那张纸条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