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好玩吗?

刚下过雨,泥地还是湿的。

一个烟头砸在地上,仍有火星。伸来只大头皮鞋,把烟头踏进泥里,旁边的地上还嵌着好几个烟头。

刘山一手打着手机,一手给嘴边又点上一根。电话里不一会就传来愉快的女声:"该用户已经关机......"

刘山哼了一声,心道:"小子!开始不接电话,现在居然关机了哈?"

天仍阴沉。刘山举目四望,眼前的矿山黑压压的,山上到处是坑洞,不远处几座厂房的白墙已被煤烟熏成了黑色,地上也到处都是煤泥,一下雨,更是污水横流。

刘山就是在这里认识向一鸣的,当时他负责查办几个非法开挖的小煤矿,向一鸣正好在当"卧底",后来两人联手打了一架,终于逮住了矿主。

刘山把烟夹在指尖,另一手又拨了个号码。

"喂,高超吗?"

"啊,您哪位?"

"我刘山。"

"啊?啊!刘警官啊!有什么事吗?"

"我想找一下向一鸣,他电话关机了。"

"啊,他啊,给调到部里去啦,我也好久没见他了。您找他有什么事吗?"

"还是煤矿的事,最近又有几个窑里死了人,我想问问向一鸣,他以前在这边呆过。"

刘山一面打电话,一面用皮鞋踢着地上的湿泥,泥里混着煤渣,黑黑黄黄的,附近一棵草也没有,仅有的几棵树也无精打采。

当地原本水土很好,虽然穷点,但是山清水秀。刘山是本地人,除了几次短暂的旅行,几乎没有出过市里,看着家乡给开矿山的人毁成这样,着实心痛。更让人心痛的,是那些为了赚点钱,死在井下的年轻人。

最近井底又死了几个,尸体拖上来后刘山去看过,黑乎乎的几个人,给煤泥糊得看不出脸孔,支棱着手脚并排躺在地下,只有从厚实的身板能看出他们年纪都不大。

下井挣的钱多,越是不正规的煤窑,给得越多,又不用离开家乡去打工,自然很多人愿意去。多好的年轻人啊,现在却跟烂泥一样死在地上,还有些因为窑塌了,连尸体都挖不出来,他们的父母可有多伤心啊。虽说多少有些赔偿吧,但是拿在手里的票子,能比得上活蹦乱跳的儿子吗?

可惜当地的小煤窑却总也禁不完,不少矿主都跟"上面"有关系,煤矿关了又开,开了又关。风声紧一阵,松一阵。这次死的人多,当地的煤矿几乎都停产整顿了,但保不齐哪天又偷偷开起来。刘山只是个小警察,能做的着实有限,每次来矿山都暗暗摇头。

上次抓人的时候,听说矿主就跟市里打了招呼,差点给放过去了,多亏有向一鸣搜集的证据,才给判了几年。想到向一鸣,刘山就忍不住好笑。照说他也算是个白领吧,还上过大学,但是浑身漆黑地往窑边一蹲,活脱脱的就是矿工一个。

刘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向一鸣浑身脏得跟泥猴一般,还怕被牵连,拔腿就跑,刘山撵了好几个山头才逮住他。这小子可真能跑啊,刘山可是练过马拉松的人,都差点没撵上他。

刘山以前没接触过记者,认识向一鸣之后,觉得记者也不容易,工资不高,风险还挺大,又辛苦,但要不是他们,有些事情还真是难办,他们跟自己一样,也算是为人民服务吧。

"我也联系不上他,领导那边不让说不让问的,真不知道他跑哪儿去了。"电话里又传来高超的声音。

"恩......"

"但是吧,我后来去过他家,他家水阀都关了,衣服也拿走了一些。我觉得他是不是去哪里避难去了。"

"避难?"

高超压低了嗓子,又道:"走之前他跟我说有人跟踪他,我就怀疑是不是有人要报复他,没准就是矿上的人,我还让他给你打电话呢,不知道他打了没有。"

"他没找我啊,我打电话给他,他也没接,后来手机都关机了。"

"哎呀,我觉得事情不简单啊。刘警官,我们当记者的不容易啊。上次我去暗访一个皮革厂,就被人打过。"

"是啊。"

"你不知道那些人很凶的,我和向一鸣一起去的,给追得满地跑,还是他体力好,能打架,我就不行。"

"恩。"

"啊,对了,刘警官,我这个腰不太好,经常痛。我媳妇说肯定就是上次逃跑的时候从高坎上跳下来伤着了,你是警察见识多,这样是不是容易受伤啊。跟你说,我这个腰啊,用手指按着骨节,还真是有点痛啊。我这个膝盖啊,也有点痛......"

开小煤矿的人要钱不要命,你挡了人家的财路,人家报复起来也是很厉害的。刘山还记得上回抓了矿山的人,他和向一鸣从派出所里出来,刚走出两条街,路边巷子里就闪出一个男人。向一鸣反应快,赶紧扑倒,还拉着自己往前踏了一步,不然刘山头上肯定挨一闷棍。

当时天色已晚,小地方街上人少,巷子里又跳出几个男人来。向一鸣从地上捡起两块砖头,扔给刘山一块,两人背靠着背,各自面前都有两个大汉。

刘山仗着身高力大,又练过搏击,三两下就把那两人打跑了,就是手上给割伤了一道。再一回头,发现向一鸣骑在一人身上正照着那人脸上揍,另一人已倒在地上,捂着头嗷嗷叫。刘山伸手把向一鸣从地上拉起来,发现他额头上也挨了一下狠的,血糊了小半张脸,却笑得露出白牙来。

事后刘山请向一鸣吃饭,两人身上都带着伤,一个包头一个包手,相顾大笑起来。刘山本来想请向一鸣好好喝一顿,哪知道这小子打架挺厉害,酒量却极其差劲,才两杯就满面通红。刘山知道他老家就在附近,还特意送了他回家。下车之后,向一鸣拍着自己肩头,直叫"大哥",舌头都大了。

"刘警官,真的,我这叫工伤。现在一下雨,后背就酸痛,都是那帮人搞得。我年纪也不大,现在就不能干重体力活了,搬个家具都痛半天,你说说这个责任谁来负啊......"

刘山不耐烦听高超啰里啰嗦,"嗯啊"两声就把电话挂了,心道:"向一鸣这小子跑哪去了呢?"

忽然有人往他肩上一拍。刘山回头一看,是同事走过来了,问他:"刘哥,我们还呆吗?"

刘山把烟头往地上一扔,伸脚踩灭了,道:"不呆了,先回去,我还得给孩子做饭呢。"

他一面往警车走,一面想:"没准矿上的人还在找他,这小子肯定是跑了。"

向一鸣此刻却哪也不想去。他舒舒服服地躺在皮椅上,头上的日光灯照得四周雪白。他心想,看牙医一定就是这种感觉。

他从小没病没灾,又痛恨打针,因此几乎没有去过医院,连牙医都没有看过。然而现在他的胸口贴满电极,双臂也绑了探测器,七八台仪器环绕着他,发出低沉的嗡嗡声,屏幕上的数字不断更新。

"这些检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嘛,"向一鸣心想。他本做好了吃些苦头的准备,没想到不但没有给他打针,还有个小姑娘陪着他。

这个小姑娘名叫周雅婷,跟冯舟和米勒一样,是公羊会的研究人员,也是杜若兰的学生。此刻她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坐在向一鸣身边专心抄录仪器上的数字。

周雅婷模样虽然小,却比向一鸣大两岁,只因为一直在实验室里泡着,看起来总有一番浓浓的学生气。此刻她盯着屏幕上的数据,一面念念有词,颇有些小学究的样子,向一鸣看了不禁有些好笑。

他这一笑,周雅婷立马停止了记录,问道:"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么?"

向一鸣忙道:"没事没事,就是看您工作挺认真的。"

周雅婷只微微一笑,又去抄录数据了。向一鸣又道:"像你们这样搞科研的,都得是博士吧。"

周雅婷微一点头。事实上,她从小天赋异禀,在数学与化学上有超人的悟性,19岁就已经得到博士学位,此后成为杜若兰最出色的学生,可谓在国际科学界新一辈的天才人物。

向一鸣见她点头,大声道:"那你就是传说中的女博士啊!"

周雅婷一怔,正不知如何回答。向一鸣笑眯眯道:"谁说女博士都是灭绝师太,我瞧你倒像是小师妹啊。"

说罢两人都笑了起来。周雅婷的数据已经抄完,把口罩摘了下来,脸上仍旧带着笑意。

向一鸣道:"你怎么想起来当科学家的?怎么来了这个单位?"

周雅婷道:"杜老师是我的博士生导师,我毕业后一直在她的实验室里,后来她问我要不要来参加这个项目,我就来了。"

向一鸣道:"当科学家好玩吗?"

周雅婷抬头一想,过去十几年全在瓶瓶罐罐里埋头做实验,真心谈不上"好玩",但是科研的成就感和使命感又让她着迷,所以想了半天才道:"挺好的。"又反问道:"当记者好玩吗?"

向一鸣这下来劲了,大声道:"好玩啊!特别好玩!你不知道,有回我写一个扶贫的稿子,到村里面去采访,晚上过一片荒地,忽然就看见前面的草分开了,腿那么粗的一条蛇啊,就在眼前游。我噌一下就上树了,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上去的,等反应过来,我已经坐在树梢上了,离地起码两层楼......"

周雅婷道:"蛇也会爬树吧?你上去了怎么下来?"

向一鸣一呆,立马道:"我条件反射嘛,而且你们不知道,人怕蛇,蛇也怕人,一看见我这么大动静,蛇就跑了,真的......"

向一鸣本来就是个话唠,讲起自己的英雄事迹更是口若悬河。

"还有一回采访,我跟着军舰到印度洋上去,到了晚上,那个大月亮,把海面照得雪亮雪亮的,周围全是海豚,起码几百头,跟着我们的船游啊,跳啊......"

周雅婷自小刻苦读书,连外人都少见,更没听过这些奇怪经历,向一鸣唾沫横飞地说了半个小时,她居然听得津津有味。

向一鸣一面张牙舞爪地大说,一面留神看周雅婷的表情,只见她怔怔地盯着自己,两眼里全是向往,放佛正巡游在海面上,陶醉在月色中。

她的相貌平凡,单眼皮,短睫毛,不施粉黛的脸上有好些雀斑,不像张曼丽,肌肤雪白,头发浓黑长卷,长长的睫毛总是像小蛾子一样扑扇着。

"哎,可惜曼丽不吃我这套,要是她也爱听这些就好了,"向一鸣暗道。一想到张曼丽,向一鸣又想:"现在我的身份不一样了,要是曼丽知道我干了这么一件大事,还能不跟我好?"

想起这几天人们对自己的重视,向一鸣真可惜张曼丽不在现场,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周雅婷见他忽然不说话了,连忙问:"你当初怎么想起来要当记者的?"

向一鸣道:"小时候看电影,超人,你看过的吧,他就是记者,蜘蛛侠也是记者,我就觉得当记者牛啊,还能采访总统什么的。哪知道干起来完全不是那回事啊,都是体力活儿。"

周雅婷道:"我听着觉得很精彩呀。"

向一鸣道:"精彩个屁,看着好像人模人样,其实见谁都是孙子,除了自己,谁也使唤不动,除非当领导。"

说到这,向一鸣忽然想起克里斯的做派和风度,觉得跟他改变世界,造福人类的气魄比起来,什么社长,部长,都比不上克里斯,顿时有些向往。

周雅婷道:"自由自在的不也挺好,我觉得你的工作挺好的。"

向一鸣道:"恩,也对,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说完他俩人又笑了起来。向一鸣这才注意到,眼前的姑娘非但不美,笑起来的时候还会露出一口龅牙,和大片粉红色的牙龈。

人但凡有相貌上的缺陷,难免自卑,周雅婷从小就对自己的长相格外敏感,立刻注意到向一鸣在看自己的牙齿,连忙止住笑容,还抿了抿嘴唇,顺手把口罩又带上了。

哪知这低头含羞,向一鸣却是心中一动,觉得这个面带尴尬的女博士也没那么难看了。

"你平时都喜欢干点什么啊?除了工作?"向一鸣问。

"爬爬山啊,骑车啊......"

"骑车?也你骑车?山地车吗?"人家还没说完,向一鸣就嚷起来了,倒把周雅婷吓一跳。

他的老家多山,很少有人骑车,向一鸣是来了天城才学会的。一学会了就喜欢得不行,到处骑着去郊游,后来加入了当地的骑行俱乐部,更是骑得野了。他收入不高,又要补贴家里,平时都挺节省,唯一奢侈点的爱好就是改装他那辆进口山地车。不骑的时候,就把车当油画一样挂在墙上,天天看着也高兴。

"是啊,以前读书的时候常常骑,学校里有社团,"周文婷道。

"你去哪里骑过?"向一鸣道。"我去年刚骑了一趟川藏线,景色特别好。"

"国内我没怎么骑过,太忙了,就是几年前刚回国的时候环青海湖骑了一圈。"

"好线路啊,挺经典的。能骑下来的女孩子挺少的。你高反吗?"

"还好。开始两天有点累,慢慢就适应了。我一直都有去健身房。"

"你不怕晒吗?高原上紫外线特别强。"

"没事啊,我戴着头盔和面巾,骑行服也是长袖的,就是手指尖晒得特别黑。"

周雅婷说完把五指并拢,举在眼前看了看,又道:"不过现在已经看不出来了。"

向一鸣这时才注意到,她的手指虽然没有任何装饰,指甲也修剪得极短,也没涂甲油,却干干净净,细长白皙。骑远途单车的人一般都戴骑行手套,手套是半截的,露出来的部分往往晒得很黑。

向一鸣笑道:"是啊,每次骑完长途,手指就跟挖过煤一样。我是真挖过煤,我知道。哈哈哈。"

检查室里笑意融融,不远处的办公室里,杜若兰却忧心如焚。

实验仪器上的数据不断攀升,从十到百,从百上千,终于在超过两千后发出嘟嘟的警示声,数字也变为红色。

杜若兰看着不断闪烁的红色数字,缓缓拿起录音笔,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实验第221次,失败,抗体携带者无法存活。"

自从发现向一鸣之后,杜若兰没有一刻不在思考如何两全。

"难道他一定要死?"杜若兰想道。

她昨夜又是一宿未眠,此刻疲累之极,几缕碎发散在鬓边。放下录音笔,杜若兰一抬头便看见了丈夫送给自己的指南针。那日她将指南针送给向一鸣,他却没有带走。也不知这小子是忘了,还是故意没拿。

此刻杜若兰拿起指南针,凝望着球面上小小的、晃动着的指针,又想起了自己的丈夫:"弗兰克,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杜若兰与丈夫相伴近二十年,虽无子嗣,却相濡以沫。杜若兰至今仍旧记得在工作之余两人携手行走在麻省理工大学校园的情景:自己紧挽着弗兰克的胳膊,他的羊毛衫柔软而暖和,有淡淡的洗衣粉的香味。波士顿的落日照在主楼的穹顶上,雄伟的罗马式大柱的上方雕刻着古代科学先贤的名字。

"兰,你说我们工作的意义是什么?"一日散步闲聊中,丈夫曾经问起。之后两人进行了好长一番交谈。可惜并无得出任何结论,连具体交谈的内容,杜若兰也忘记了,此刻这个问题又浮上心头,杜若兰一闭眼,脑海中就浮现出丈夫温厚的微笑。

"一定还有办法。"杜若兰心道。她放下指南针就往克里斯的办公室去了。

等她敲门进去,发现克里斯正埋首在一大堆文件当中,在他头顶是巨大的公羊之首。在发现了向一鸣之后,他好像也变得更加忙碌了,甚至几天几夜都不睡觉。有的时候杜若兰简直不敢相信一个七十岁的老人竟然有这样的体力。

杜若兰等了良久,克里斯才抬头道:"怎么了?"

杜若兰深吸一口气,道:"我需要更多的时间。"

她心中有些紧张,不等克里斯回答,便抢道:"我看过向一鸣的身体数据,能够生产抗体又不伤害他健康的办法是一定有的,我正在努力,看能不能找到新的,无害的激活剂,但是目前的实验结果还不理想,但如果能多一些时间的话,我的意思是,如果能够晚一点开始提取抗体,也许就不用造成不必要的牺牲了。"

"不必要的牺牲?"克里斯道。"你是指抗体携带者的死亡吗?"

"是的,"杜若兰答道。

从项目一开始,杜若兰便知道抗体携带者的死亡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何况与全人类的存亡比较起来,任何个体的死亡都是微不足道的。但是现在,去送死的的不是一个代号为"炼金术师"的实验对象,而是向一鸣,一个身高不足一米七,四肢发达,有些小聪明的小记者。

"杜,我能理解你的顾虑。但是你要知道,抗体携带者的死亡是病毒造成的,或者是病毒制造者造成的,"克里斯道。按道理他应该称呼杜若兰的名字,但也许是"杜"的发音对于以英语为母语的人来说更加简单,所以克里斯总是直接叫杜若兰的姓氏。

"但是他不仅仅是个抗体携带者,他的名字是向一鸣,他来过你的办公室,你们交谈过,还喝过酒。"杜若兰说道这里已经有些激动了。

克里斯看着杜若兰,好像在等她平静下来,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我们都会死。"

他接着道:"总有一天,你会死,我也会死,任何人都没法逃离这个结局。但关键是,我们是否死得其所。你知道吗,杜,这个小伙子事实上非常幸运。"

"幸运?"杜若兰道。

"是的,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机会,尤其像他这样的人。我只能说,如果我是他,我将欣然接受自己的命运,和责任。在我们之中,总要有一些人承担比另一些人更加重大的责任,这是我们的使命,哪怕我们要做一些普通人不愿意做的事情,甚至是把手弄脏。事实上,不管谁是炼金术师,他的责任要比你想象的还要大。比人类存亡更重要的是,人类能有一个什么样的未来。"

杜若兰道:"但是对他来说,这一切......"

"当然,"克里斯打断了她。"如果你需要一些时间,我可以理解,何况在推进下一步之前,我们也的确需要更多的时间,工作实在太多了......"

说到这里,克里斯拿下眼镜,揉了揉鼻梁正中。一拿下那副金边眼镜,克里斯似乎立刻变成了一个普通的老人,一个疲惫的老人。他眯着眼,抬头看着桌上堆积的文件,眼周皱纹深刻。

杜若兰有些心软了,问道:"最近又睡眠不好了吗?还需要我再开一些药给你吗?你知道,我一直建议你多休息。"

"没事,我的身体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老啦!变老本身就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总有些小问题不断出来烦你,杜,要保重好身体,尤其是女士。你又熬夜了吧?赶紧回去好好睡一觉,不要跟我一样变得又老又丑。"

杜若兰微笑了一下,气氛顿时缓和了。两人聊了一阵,克里斯目送杜若兰离开,又带上了眼镜,顿时变回那个鹰样的老人。